爸是一個傳統觀念很強的男性。



最記得小時候他見表妹年紀輕輕就化妝,馬上喝令要全部卸掉,並換回長褲才許出門。那刻便知道,如果向他說我也喜歡女性打扮,肯定會被打死。

在爸外出公幹這一年,我的變化判若兩人,幸好在他突然回家的今天沒有化妝打扮出門。

但我很清楚,比起從鄰居口中傳回他耳朵,應該趁早親口向他坦白,他與鄰居的關係好的很神奇。明早可能已是最後的限期,若不坦白,很快他亦會知道,在外人口中得知。

見過爸氣到丟電視搖控打破家中的木地板,凹陷的地版如烙印般留在每天都經過的地板上。亦見過他氣到真心要推哥出窗外,至今仍清晰記得。

即便如此,我都不想再隱瞞他了,今只能抱着一絲盼望,望他不會氣到暈倒。

在生活可能發生巨變前的一夜,緊張得只能打打字減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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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於幾天後,出乎意料,坦白的那天安然渡過了。

幾天前的晚上,將自己擔心的事記錄下來後,只小睡兩三小時便醒來,沒有再睡着,躺在床上細聽客廳傳來的聲音,等待和爸單獨對話的機會。四點起媽在外面準備自己的早餐,洗衣服,聽朋友的錄音,六點出門前交帶爸一會幫忙曬衣服。

媽出門後我無所事事,起床把衣服曬好,自己煮早餐吃,然後又沒什麼事,再回房間躺着。

沒到七點爸的電話便響起極巨大的聆聲,隔着房間的牆也欄不住般強。他由七點起講了不知幾通電話,說着我聽不懂,有點像潮洲話,有點像客家話的方言,音量和他的手機聆聲差不多巨大。

等了又等,他的電話像講不完,有時聽到一些像是要掛線的句子,可我又不完全聽懂,不知他們到底是不是要掛線,有點睏,但既煎熬又吵耳,睡不着。

三小時方言教學結束,終於靜下來。等個幾分鐘,步出房門,我跟爸說「你講電話很吵」,他只說「是嗎」,然後就更衣準備出門。

還好他沒找到他一年沒用的門匙,我趁機會把我的借他,順勢請他坐下,有點事想跟他商量。

「好,想討論什麼?」爸說。

我等了十來秒還沒說出口,之前預想過的開場白都忘了。

「怎麼說呢,你有聽說過有人不喜歡自己的性別嗎?」終於我還是用之前跟其他人坦白時的方法。

「那不奇怪,我在大陸工作這麼多年可見多了。以前工作上認識一個人......,頭髮也是長長的,做事很勤快......」這幾句和接下來幾句我都沒聽進去多少,只知道爸對他評價正面。

「其實我也是這種人。」見爸說的差不多,我接話下去。

爸聽完後笑了,微笑着想了想,再說:「爸爸一早就知道啦。」

「現在大陸很多像你這樣的人,他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!現在已經不是八十年代,大家都變得很能接受這種事。」

「我已經不想再過之前的日子了,以後可能會多一點用女性的打扮生活,我之前上咖啡班已經是這樣。怕你從鄰居口中傳回你耳裏才得知,所以回家馬上找機會就跟你說了。」

「是男好是女好,繼續做好你要做的事就好。」

「小時候看過你罵表妹化妝打扮之後,我就壓根不敢跟你說了。」

「那只是她還小,還在念書我才制止她的。」

「但你放心,去見親戚之類的我還是會和平時一樣。」

「這些都別理了,鄰居親戚愛怎樣講就怎樣講。但如果你要變性的話,爸爸現在還是接受不了。」

「我有預感如果我繼續這樣走下去,終有一天會想做手術。」

「很多人變性後壽命會不長的。」

我知道他最主要是為我的健康着想,所以沒有跟他爭拗什麼,只答他有這個可能。

「以前看你去念化妝美容,還留長頭髮,我就知道了。」

我說是比這個更早之前。

「更早也知道呀,你小時候就愛買紅紅綠綠的衣服。」

「那就好。」我的淚有點止不住,自己拿起剪甲鉗說完就去洗手間低頭剪起手指甲,剪到後面,眼都被淚水泡到快看不清手指。爸應該也有看到,他只是繼續他的出門準備,徑自出去了。

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認為能接受這樣的我,起碼算是平安渡過了。之後有試過化好全妝後剛好回頭看到他,他有點驚訝,沒說些什麼,換好衣服後在他旁邊經過出門,他只說:「穿這麼短,不怕冷嗎?」

他說我的褲很短時,我嚇一嚇馬上回想起小時候表妹的畫面,還好他並沒有迫我把化妝全部卸掉,換回長褲才許出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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